Saturday, September 09, 2006

难民的故事 : 落難大馬 (4)

養家餬口成問題合法居留又如何?

『做難民有做難民的苦,有證件也有煩惱,即使回去亞齊也還是有煩惱,這就是人生吧!』顛沛流離的生活,考驗人生。 對亞齊難民而言,在異鄉生活殊不容易,即使回國之后,在一個曾經戰火連天的土地上重新生活,也是艱難的開始。以前,卡瑪和莎琳一看到執法人員,心就狂跳不已,那隻牽著孩子的手,也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。

現在呢?“自從領取移民卡(俗稱IMM13)之后,我們已經不怕執法單位的調查,同時也可以在此合法工作。”卡瑪說。 說完之后,她小心翼翼的把藏在錢包中的移民卡拿出來給記者看,連帶的還有兩名孩子,一共 3張移民卡,一俟我看完,馬上把它放入錢包,謹慎、珍視的態度可見一斑。


最大煩惱錢不夠用

這也難怪,因為那是犧牲了數萬條的性命、數以千計的財產、潰不成形的家園之后才換來的。
2004年杪南亞大海嘯捲走了數以萬計的人命,哀鴻遍野,當時首當其沖的就是位于蘇門答臘東部的亞齊省,在大海嘯的蹂躪下,人命、財物損失極其慘重,引起極大的迴響。 也就在這時,本著人道立場,大馬政府發出大海嘯卡(Tsunami Card)給亞齊難民,過后再發出臨時居留證(移民卡),准許他們在大馬短期居留。

儘管移民卡上白紙黑字的註明持卡者可以在大馬居留、受教育和合法工作,但,迄今還未有亞齊孩童獲得政府學校收留。 “我曾經去學校詢問,但校方的答覆是還未接獲上頭可以收留難民的指示。”育有 4名孩子,孩子年齡如樓梯級般一級一級排著上,分別是10歲、9歲、6歲和 5歲,莎琳無奈的說。

其實,對亞齊難民來說,雖然教育、知識關切孩子的終身,但,獲准合法居留之后,養家活口的問題日形尖銳。 不論是卡瑪,還是莎琳,抑或是其他的亞齊難民,她們最大的煩惱是錢不夠用,即使合法了,工錢依然少得可憐,如何填滿肚子才是最實際的問題。

以卡瑪來說,一家五口,包括其 8歲的長子經被送返亞齊,留在身邊的只有兩名分別5歲和 3歲的一男一女,丈夫在附近的批發市場工作,生活捉襟見肘。 “我的丈夫是魚販助手,工作時間由午夜凌晨至第二天早上,但一天只得到40令吉的收入。”她道出。 “單單是每日的伙食費,可能超過20令吉,還不概括租金、水電費各種開銷。” 她扳著手指頭算開支。也因為這樣,在印尼政府和亞齊簽署了和平協議之后,她把長子送回亞齊,與娘家同住,減少負擔。

日子過一天是一天

她難過的說,長期搬運冷藏魚的后遺症是丈夫的一雙腳掌喪失知覺,為了減少痛楚,只能吃飯和肉類。 “青菜有風,吃了青菜,他的腳會痛,所以不敢吃,現在我只好每天攪苦瓜汁給他吃,這是人家教我的,說是會幫助腳掌恢復知覺。” 以后有什么打算?“打算是有很多,但沒有錢,又能夠做什么打算呢?”她緩緩的說。

眼眶開始泛紅,她無法預測這種生活還要撐多久,而貧困的生活、無法預測的未知,讓她不敢計劃未來,“日子過得一天是一天,往好的一面想,沒有錢就沒有慾望,這也未嘗不是好事。”這番話聽了真叫人無言以對。

目睹父兄慘死不敢重回祖國

獲得大馬政府發出的移民卡之后,亞齊難民得以合法居留和工作。如今,卡瑪和莎琳一家人再也不怕大馬執法人員了。性格開朗的莎琳,不過才34歲,但她的經歷卻叫我聽了心悸不已,而她自己則說,一想起以前的日子,至今還會腳軟。 親眼目睹親生兄長和爸爸死在眼前,如此可怖的一幕,令她始終難以忘懷,迄今陰影難以消退。 這也是為什么內戰平息之后,她一家人還留在大馬,猶豫著要不要回國的原因。

話說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,目睹父親被軍人無辜槍殺之后,她在翌日即逃離亞齊,潛入大馬,惟過后不幸被執法人員捉到,被押入扣留營。 當時的她,原本已經有了5個月的身孕,但在營中卻不幸流產,“我想我無法適應營中的生活。”三言兩語,她把這段悲痛往事輕輕帶過。

她在扣留營度過 4年 7個月的漫長日子(還好撿回一條命),過后回到亞齊,過了數年尚算穩定的日子,之后內戰再度爆發。 這一回,是親生哥哥在她的眼前被殺害,之后屍體被拋入河中毀屍滅跡,于是她再度逃亡,時值2003年,一家六口決定逃出性命朝不保夕的祖國。

來到大馬,找到同鄉,安頓好兒女,再度開始提心吊膽的難民生活,直到獲得大馬政府發出移民卡。 她承認,有了合法居留證之后,一家人的境況才開始改善,至少不必四處竄逃,但丈夫微薄的薪酬,不足以讓一家人溫飽。

她的丈夫是在批發市場協助魚販推魚,如果漁獲多,一天可得40令吉酬勞,但漁獲少的話,收入不定,有時一天才賺10、15令吉,不足以餬口。 她的3名孩子正值成長期,食量可觀,加上,其丈夫不時舊患發作,腰骨一疼痛時就無法工作,那天的收入也等于零。

“做難民有做難民的苦,有證件也有煩惱,即使回去亞齊也還是有煩惱,這就是人生吧!”顛沛流離的生活,考驗人生。


辛苦賺錢為團圓散居城郊方便照應

水源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們,但找不到解決的方法。『為了省水,我限定一人一天只用一桶水,包括洗衣、煮飯。』

這是難民一手搭建的棚屋,“家徒四壁”在這裡派不上用場,因為這些棚屋連牆壁都沒有!週日的早上,來到城市邊緣的欽人居住地,這裡一度聚集了超過200名欽人,他們多在附近的建築地盤出賣勞力,但最近一次大掃蕩,八十多人被捉,剩下百多人。

金,這個小社區的領袖自嘲說,一下子少了這么多人,如今人人都有工作,省得輪流出去工作了。
長久在夾縫中生活,欽人社區自有他們獨特的求存方式,老人、婦孺,還有那些有家室者,大多數留在衛生條件較佳的城市生活;至于需要賺錢養家的壯丁,尤其是單身、具有勞動力的,大多數棲身于森林,或是郊野,一來是掩人耳目,二來靠近建築工地。

生活環境非常惡劣

而當日訪問的社區規模不算小。為了避免引起注意,他們的居住點偏遠,要走一段頗長的山路之后,才在森林邊緣看到稀稀疏疏的棚屋。 這些棚屋高高低低的分佈著,一些甚至躲在森林中,遠遠望去,只看到前排零零散散的棚架,令人無從估計數量和匿藏其中的人數。

他們的家,只能稱之為棚屋,沒有牆壁、桌椅,只用鋅片、塑料、木板架成屋頂,再加上木地板,還有舖在上面的草蓆,十分簡陋。 除了柱子與柱子之間的繩索吊著一些衣服、蚊帳之外,他們的家空無一物,連一個箱頭都找不到,所以大多數難民習慣把全部家當帶在身上,睡覺時就壓在枕頭底下。

據金透露,這種棚屋大概有四十多個,都是難民自己搭建的。 如此偏僻的地點,當然得不到正常的水電供應,所以他們只有兩架小發電機在操作,夜晚以蜡燭代燈,以及一管流得細細的自來水。
金說,水源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們,但找不到解決的方法,“為了省水,我限定一人一天只用一桶水,包括洗衣、煮飯。”但要裝滿百多桶水,每每輪候到半夜才能夠裝完。 這種連牆壁也欠奉的棚屋,最大的敵人就是蚊子,他透露,在剛過去的 7月,許多難民不幸患上骨痛熱症而入院。

由于生活環境惡劣,他說,女性和孩童不被允許在此居住,只有男性才獲准住在此。 他們大多在不遠之處的建築地盤工作,一天工錢介于20令吉至40令吉不等,當中有些人還要養家,或是儲錢以安排妻子、孩子偷渡過來。

人人須有文件證明

由于欽人在這兒居住已不是秘密,時常會有執法單位上門調查、掃蕩,所以金堅持所有初來報到者,必須要文件證明,這些文件可以是難民卡、等待鑑定難民身份的文件,以及欽人難民中心的證明文件。

“我把他們的姓名、身份記錄起來,日后發生什么事情的話,至少還能夠追蹤。”他說。
身為領袖,他不但負責維持社區的秩序,也保護居住于此的同鄉,所有的外來者,一律由他接見處理。

與此同時,他也定下數項條規,要求居民自律。這些條規包括不能賭博、酗酒,還有門禁,晚上11點之后,居民不能隨意進出。最后一項條規是當居民面對任何問題、困難時,必須先知會他。 他說,他才剛剛加入一條新條規,“我規定他們不可以隨地丟垃圾,弄髒環境。”固然,保持環境衛生是好事,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在他人屋簷下,他們不想製造更多問題、麻煩。

最怕居所曝光新聞苦了難民

這一次的採訪任務總算順利的完成,但我的心情卻不見得輕鬆,因為擔心報導出來后,這些簡陋的棚架可能會在一夜之間消失,難民被逼遷往森林更深處。 基于種種原因,他們這批難民已經被逼遷徙了好幾個地方,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地方,費了一番功夫之后總算安頓下來。

所以我看到的棚屋、娛樂室(只有一架電視機而已)、沖涼房、水池(一滴水都沒有)等只存在 9個月,金坦言,新地點的情況殊不樂觀,明年可能會再次遷移。 去年最后一季,難民這個題材在電子媒體上頻頻曝光而受到注目,並且引起很大迴響,其中一些負面報導也害苦了難民。

據了解,新聞曝光不久,他們便被執法單位掃蕩,棚屋被破壞、屋頂被貫穿、柱頭被鋸斷,甚至連僅有的家當都被搬光。 他們不但失去家園,更是歷經千辛萬苦才找到現有的居住點。

雖然說家園毀壞之后可以重建,但最令人擔心的是一旦大馬政府收緊“非法移民”這個金箍,欽人猶如被判了死刑,連僅存的生存空間都消失。

http://www.chinapress.com.my/topic/focus/default.asp?sec=dpeople&art=0823dpeople.tx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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