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April 09, 2014

暗夜啜泣7:难以弥补的阴影 如何疗伤心灵

 暗夜啜泣7:难以弥补的阴影 如何疗伤心灵
2010/09/21 15:07PM
●报道:陈绛雪 摄影:苏汉成

从小落入人肉贩子的柬埔寨雏妓索玛丽(Somaly Mam)靠着坚韧的顽强意志走出黑暗,从无助的受害者转换角色为拯救者。 

台湾记者徐璐在住家遭闯入的歹徒强暴,花了很大心力和时间才释放禁锢的灵魂,停止逃避,勇敢面对伤口,写下《暗夜幸存者》,借以鼓励拥有同样经历的人,别让自己沉溺在悲情中。 

每个人的抗压力、承受力和意志力都不同,没有几个人真的单靠自己就能战胜心魔,如何提供一个正确的支援体系,是治疗受创身心的关键。然而,面对性侵受害者,很多亲友其实不知该如何是好,结果造成无心伤害,阻延当事人的复原过程…… 

2009年10月,霹雳怡保一名14岁女生应同学邀约,到卡拉OK唱歌,同房还有5名男生,结 果女生遭人下药迷奸。涉嫌轮奸的5名男生事后还到处吹嘘炫耀。当事人迟迟不敢向家人坦承,后不堪被恶意渲染及同学的嘲笑讥讽,终向家人全盘托出,并向校方 投诉,却反被校方建议转校,有冤无处诉。 

都需要接受心理辅导

有媒体大篇幅报道事件所引起的反应,校园流言四起,邻居街坊加油添醋,长辈安慰女孩充耳不闻或一概否认,受访时几乎都由家长代答,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受伤的女儿,女孩却陷入自责与封闭中。 

以上述事件为例,把“治疗”的问题抛给王妤娴。她稍微沉思了一下才这样分析——性侵遭遇不只禁锢当事人的灵魂,也许家长本身也被禁锢了,大家长期都被社会禁锢,所以不知该怎么做。若是幼龄小孩,一些父母甚至选择不相信或玩笑以对,只当小孩在瞎说,反应过敏。 

根据她多年经验和观察发现,很多性侵案件,不只是当事人需要辅导,就连亲属和施暴者都需要接受心理辅导。一些致电者,尤其是当事人的亲属,本身也很慌张、不知所措,辅导员反而需要先处理这些人的情绪,以免不适当的反应对当事人造成无心伤害。 

“所以在帮助当事人时,也要帮助他们的家人,只有让他们接纳事实,不会过度自责时,才不会形成压力。这就是为什么说聆听者对当事人很重要,但聆听者的反应更重要,如果当事人还是要处理家人的反应,那是另外一股压力。所以处理家属的反应,也是首要急务之一。”
孩童性侵最易被忽略

相较之下,孩童遭性侵问题最容易被忽略,虽说事情发生时年纪越小,就越容易忘记,但若处理不当,就会留下阴影,越严重的性侵甚至是暴力行为,对日后的心理影响就越大,延续同样的问题,形成另一代的悲剧。 

王妤娴提醒为人家长者,一旦家中的小孩出现奇怪反应,就要特别留意,比如突然生病,不论怎么检查都找不出病因,却久久不会痊愈,还有就是突然很抗拒某些人、突然不要回家、突然很怕黑……虽然不一定和性侵有关,但若有异常反应,都不能等闲视之。 

虽然拥抱和一些身体上的接触,会放孩子觉得安全,但若触碰到敏感部位或是另外企图的触摸,则是逾越的行为,孩子太小可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,但随着年纪长大,慢慢了解某些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行为是错误的、“不正常”的,他们的心理就会开始产生变化。 

所以一些忧虑并非杞人忧天,小孩子和青少年对性往往都会感到好奇,若不给予适当的性教育和关注,一些年纪较大的孩子也有可能会趁机占小朋友的便宜,性侵者不一定是成人。 

心理建设面对现实

处理过太多太多的个案,王妤娴很清楚受害者严重的心灵创伤,要恢复过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更非短期内就能做到,身为社工,她必须小心翼翼,陪伴当事人、给予适当的辅导,先稳定情绪,然后才循序渐进,讨论此事对当事人造成的影响。 

她说,当事人往往不敢让家长知道,甚至要求辅导员帮忙欺瞒父母。辅导单位的处理方式通常是先打“预防针”,先安抚当事人的情绪,做好基本的心理建设,鼓励受害者面对现实。 

她一贯的处理方式除了减缓当事人的恐惧情绪,也让对方知道身边有人在支持她,并且让她了解这些支持力量的重要性,然后再为她寻找更多的支援。但她从不问细节,因为那不是重点,要当事人陈述细节,等于是要对方陷入过去的经历,再一次感受过程中的伤害。 

“支援系统对当事人很重要,关键的第一动作其实不是报警,而是确保这样的暴力不会重复,从一开始就要把危险性降到最低,这是很重要的防范步骤,当所有人都建立起这种以保护当事人为前提的系统,才能帮到当事人。” 

心理枷锁根深蒂固

她举例,早前举国侧目的德士色魔及后来的学巴司机,若希望有人举报和供证,那我们是否提供一个良好及安全的举报管道,确保受害者有信心举报? 

“再者,施暴者有恐吓的工具,她们敢说吗?最重要的是,若家人和朋友不相信这些事,她们敢举报吗?” 

事实上,王妤娴对“举报”偶尔感到矛盾,大马社会基本上还是相当保守,男尊女卑的心理枷锁依然根深蒂固,很多人拒绝举报的原因就是“不想将事情闹大”,更多的是责问当事人是否做错了什么,或是没做好什么防范措施。 

辅导员有辅导员的守则和禁区,尽管她不明白所谓的“闹大”指的是不是媒体报道,她本身希望当事人和家人报案,但她没有办法保证这些案子会不会曝光,她无法不顾虑当事人是否有足够的支援体系,尤其家人和朋友的支持,再来就是当事人的抗压能力究竟有多大? 

无药治疗的心病

接纳、尊重、平等,是协助性侵受害者走出黑暗的3大要则,不论是当事人、家人、朋友、聆听者或辅导员,都有各自的角色和反应方式,否则即使只是轻轻的一句问候和眼神,也会让敏感的当事人觉得受创,缩藏起来。 

人们常说“心病终须心药医,问题不在于能不能,而在于要不要”,但没有多少人是能在毫无支援系统的情况下,自行痊愈。性侵问题就是一种没有辅佐药物就难以治疗的“心病”。 

“当事人如何走出黑暗,和身边的支援体系有很大的关系,而所谓的支援体系,可能只是一本书,一个愿意倾听的朋友,也许她们无法一个人走出黑暗,所以必须借助这些外来力量的职称。” 

“有些人之所以会对某些习惯上瘾,比如抽烟、喝酒、甚至性交,就是因为她们无法一个人去面对,或无法一个人处理问题。” 

聆听者很重要,聆听者的反应更重要,也许只是一句无心的“你确定吗?”影响却很大,会让当事人觉得受伤,而不会去想到那可能是聆听者不知如何反应的反应。 

“错误反应出于无心,当下那一刻其实是控制不到的,所以我们必须教育公众在面对这些情况时如何处理及反应,尤其是父母,他们若不面对或接受时,往往就会这样问,但那其实不是他们真正的想法。结果就这样变成了伤害,让当事人不想再和你谈。” 

王妤娴凭着本身所受训练和经验给予聆听者的第一个劝告——深呼吸10秒,让自己走出惊诧,避免因为不知所错而冲动地怪责当事人。 

或者,即使只是静静地聆听,也会让当事人觉得有人支援她,之后才问:“你接下来要做什么?想做什么?”因为当事人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报警,而是躲起来,把自己清洗干净,那是正常反应,甚至是一种下意识动作。 

“许多当事人都是过了几个星期才找辅导,一些甚至过了十多年,因为在日后的一些关系里发现受到影响而来寻求协助。” 

当事人冷静下来并同意报警后,身为家人或朋友就陪伴当事人走过整个过程,基本上,报案并不需要多少时间,只是医院方面的检查过程比较费事。 

此外,第一个聆听者也需要做好被叫出庭作证,因为这是重要的协助证据,这个“第一聆听者”也包括社工在内。 

过度关心难自疗

王妤娴给予支援者的第二道提示——尊重和接纳。 

她说,亲近朋友很多时候也是第一聆听者,若当事人突然在事后变得冷淡或疏离,不需要穷追猛打或 表现过度关心,那并不是因为聆听者做错了什么,而是当事人想要自疗的过程,就让一切顺其自然,不要变成当事人的压力、提醒或是害怕,也不要去问发生什么事 或突然太关心,就像之前那样平常就好。 

“让对方感觉到,她的经历和生命是被接纳的,第二,她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,她还是她,你不会过 度关心,但当她需要时,你会在她身边。简而言之,就是别让当事人觉得这是一个问题,而是一个过程、一场生命中的经历,没有什么特别的。当她们回头找你时, 表示她已经可以面对自己。” 

别让关爱变成一种压力

助人者总有自己的理由,但必须量力而为,保持协助者和被援助者的平衡关系,切忌感情用事及关心过度而逾越了底线,不自觉地陷入扮演拯救者的角色,成了浮木,却于事无补。不少“热心”的支援者最容易陷入这样的窘境。 

“作为一个朋友,若太过保护当事人或强烈的担心和陪伴,会让当事人把自己放在‘受害者’的位置,继续自怜,甚至觉得世界对不起自己。彼此间的关系就变成了‘受害者’与‘拯救者’的角色,而这是不正确的。” 

“对方也许会很依赖你的陪伴,反而耽误了让她自己走过来的时间。我们只是让她们正视自己的镜子,最终是否走得出去,关键还是在于自己,我们不能干涉太多,避免过度依赖,变成浮木。”

“别让关爱变成一种压力,否则,会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或伤害对方。就带她们走要走的路,说想说的话,然后带她们回到正确的路,引导她们面对抗拒的部分。” 

美国一位女性学者凯西.温克勒博士(Kathy Winkler)是强奸受害者,她用“劫后余生”形容性暴受害者,并称之为“幸存者”。她个人勇敢面对,努力争取,“为自己的身体所受到的迫害讨回公道”,但绝大多数的受害者,都选择忘记、隐抑、缄默…… 

凯西用“一念之差”解释女性对强暴的心理:多数强暴者本身很难将它和性撇清,因此分裂出无数个自我困扰自己,甚至感到羞愧、自责。她认为对受害者而言,她们对自己的身体的感觉、认知、定义……往往是受害者能否走出囚牢的那把钥匙。 

王妤娴也说,人的记忆会封闭,但身体的反应却很实在,当事人可能会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突然因某些刺激而“恢复回忆”,厘清为何自己的身体会对某些动作特别敏感。 

但这样的“记忆恢复”也可能会变成一种禁忌。一些受害者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不够好、不值得生活得好、不值得活着,甚至是该死的! 

“当事人不一定是憎恨当初那个人,而是自己当初为何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,陷入自责 。所以,如何原谅自己是最难的,也是最抗拒的一点,这也是我们处理这类事件的方向。” 

《系列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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